救养超过2000只流浪狗的王京涛见过太多伤病的狗。骨折像家常便饭,被人打断腿的,打“狗架”瞎眼的,器官畸形多是狗场无序繁育的产物,经历过车祸的大多半身不遂。

抛弃与拯救:城市流浪狗去向何方?

狗结束流浪的情况大致分三种,被救养、被捕或被抓去宰杀。被救养的狗是少数幸运儿,“恐怕不到一半。”救助者会帮它们治好伤病,费用从几百到几万元不等,最终,它们或被人领养回家,或在救助机构度过余生。而被捕的狗会先被送进收容站,如果规定期限内无人认养,就只好等待死亡。

狗的命运取决于人和环境。对一只不得不开始流浪的狗来说,未来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。同时,它本身也变成一个不确定因素,对其他动物、人类,甚至整个生态系统造成影响。

10月,四川崇州犬伤人事件后,全国多地的流浪狗救助线索突然增多。几名受访的救助机构负责人注意到,每天增加的流浪狗已远超他们的救养能力,如果要救更多狗,开支也会更多。位于北京、深圳和绍兴的三家救助机构的成员们,正前所未有地感受到,解决流浪狗管理的种种问题,已经再次紧迫起来。

这三家机构创办的初衷都是关爱流浪动物,因理念和执行上的差异,如今发展成不同的形态,面临的问题也不尽相同。但他们有一个共识:流浪狗是救不完的,要坚守,更要求变。

城市里的流浪犬像孤魂野鬼。它们经常出现在垃圾场、拆迁工地、农贸市场和夜晚被车灯一照而过的马路旁。

北京太大犬流浪狗宠物服务中心负责人王京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。2006年,据北京市保护小动物协会的不完全统计,北京的流浪猫狗已经达到40万只,在王京涛看来,城市扩张也是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
王京涛从事流浪犬救助已快9年。早年间,他“接狗”的地点就多是拆迁工地和城乡接合部。

对流浪狗而言,城市的边缘地带足够自在,没有马路上飞驰的汽车,也不会遭人追打。偶尔还能从废墟、垃圾堆里扒出些吃的,尽管那些食物很可能已经过期变质,吃了就会生病,甚至死掉。

“有的地方能聚几十只,成帮结派的。”王京涛还记得,“狗帮”间常常打架,轻则耳朵残缺,秃毛掉牙,重则瞎眼断腿,终身残废。

流浪狗比家狗更有领地意识,非常警惕外来者。他遇到过几只脾气差的,靠近时,先梗着脖子冲人龇牙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声。再走近,就是一连串奋力的吼叫,这时要是再上前,它就很可能扑人。

为了保护自己,“接狗”时夹子、网兜是必需品。遇上成群结队的狗帮时,就得和同事配合围捕。先铺张大网在地上,把狗赶上去,几人同时提网,狗帮就被一网打尽。

围捕只适合平坦的地面,一些狗藏在钢筋水泥碎块的缝隙里,还有的会刨地挖洞,对付这些机灵狗,王京涛只能逐个儿诱捕。

抛弃与拯救:城市流浪狗去向何方?

时间长了,他渐渐总结出规律:哪里动迁,哪里的流浪狗就多。他驾车穿梭在城市的拆迁村落,那里聚集着大量的流浪狗。村民搬迁上楼,曾经看家护院的狗被留在原地。或许因生长于此,狗不愿离去,守在废墟之上,整日游荡。

有时凌晨一两点,王京涛恰好驶过五环外,在那些城乡结合部附近的马路上,他常常看到“一堆堆的狗”。有的在溜达,有的在翻垃圾桶。这些狗大都毛发板结,眼神涣散,成群的苍蝇围着,还有的长了皮癣,伤口上趴着虫子。

他见过不少流浪狗尸体。有冬天里冻得僵硬的,有瘦得皮包骨头、活活饿死的,有马路上被压扁的,还有吃了脏东西病死的。

“流浪狗的成活率连一半都达不到。”王京涛说。

环境影响了流浪狗,同时它们也在改变环境。

它们会在出没的地方随地大小便,留下难闻的气味。其次,它们会伤害其他动物,2020年,宁夏固原的一只流浪狗闯进一间鸡舍,咬死了500只鸡。野生动物也会受其侵扰,2021至2022年,辽宁大连的至少10只梅花鹿命丧流浪狗之口。

最后,一旦流浪狗携带狂犬病毒,将对人类社会和生态系统带来严重危害。狗传播的狂犬病病死率为100%,目前还没有任何药物治疗。2020年1至9月中国狂犬病发病数量为152例,死亡人数为114人。其他动物也会被感染,2013年,台湾发现至少124例鼬獾确诊感染狂犬病。

为杜绝流浪犬可能带来的危害,扑杀曾是某些地区治理流浪犬的主要手段。如今,大部分地区施行捕捉后收容,在规定期限内无人认领后,无害化处理流浪犬的办法。